來源：神州租車官方

文 | 吳曉宇

編輯 | 李歡歡

11月26日晚間，中國證監(jiān)會公布了兩份行政處罰，均涉及時任神州優(yōu)車董事長陸正耀。

證監(jiān)會查明，神州優(yōu)車收購寶沃汽車后沒并入財務報表，財報失真；氫動益維沒有披露與神州優(yōu)車、瑞幸咖啡的關聯(lián)關系，關聯(lián)交易沒有披露。兩起違法案件中，陸正耀作為直接負責的主管人員被給予警告，并處罰款（合計30萬元）。

盡管陸正耀為自己申辯，“沒有主觀故意”、“沒有違法故意”，卻并未奏效。

自從瑞幸爆雷，“資本大玩家”陸正耀便一路“水逆”，似乎至今都沒有轉運。要知道，陸正耀每次出招前，都會經過一番縝密的計算。可惜，精于算計的陸正耀終究是失算了。

“老陸，就是一個理工男，典型的‘愛拼’的福建生意人”，曾在神州租車從管培生做到高管的楊鴻生如是評價陸正耀，“邏輯思維能力很強，不管做什么生意，賬算得清清楚楚”，外界曾質疑過神州租車充100送100的促銷政策，“但其實他早已算好了成本線”。

憑借對數字的把控，陸正耀儼然一個資本高手，短短13年間，他接連創(chuàng)立3家上市公司，攢了千億資本局。

2007年，神州租車成立，7年后，神州租車成功登陸港股；2015年1月，神州優(yōu)車開始運營，20個月后，神州優(yōu)車成功登陸新三板，一度被封為實業(yè)股王；2019年5月，瑞幸咖啡在美國納斯達克敲鐘上市，這個誕生于2017年的新品牌，僅用了18個月便成功上市。

左為陸正耀 來源：Nasdaq

不過，即使是擅長資本游戲的高手也有失手的時候，今年4月，瑞幸咖啡自曝COO身陷造假丑聞，一夜之間蒸發(fā)了350億人民幣市值，連帶陸正耀辛苦創(chuàng)建的神州帝國也遭受重創(chuàng)。

神州租車首當其沖。4月3日，神州租車股價暴跌70%，隨后停牌。之后的半年里，神州租車被迫踏上“找爹路”，經歷了北汽、上汽輪番爭奪、拋棄后，最終被MBK Partners接手。

訂單量腰斬，廈門租車團隊被裁，數位高管離職。神州租車經歷的2020年，遠比其他人更魔幻。

廈門公司集體被裁

入職兩年后，神州租車員工張想想經歷了第一次“搬家”。

今年9月，神州租車撤離母公司神州優(yōu)車集團總部，從位于北京中關村東路的總部基地搬到望京的佳境天城大廈，兩地相隔15公里，“這似乎代表著神州租車與神州系的進一步切割”。

在此之前，神州系帝國的實控人是陸正耀，神州旗下各企業(yè)是綁在一根繩子上的兄弟，牽一發(fā)而動全身。

據張想想介紹，多年來，神州優(yōu)車集團在北京、天津、廈門有三個團隊。其中，神州租車的核心業(yè)務在北京、天津，瑞幸總部在廈門，寶沃的核心技術團隊也在廈門。三地員工經常在內部輪崗。

今年4月，瑞幸咖啡因“造假”風波被美國納斯達克交易所勒令退市。9月，包括瑞幸咖啡在內的45家公司因此事被國家市場監(jiān)管總局罰款6100萬元。為避免受瑞幸事件影響，神州系旗下上市公司神州租車、神州優(yōu)車加速了切割的步伐。

6月10日，神州租車發(fā)布公告稱，陸正耀已正式卸任公司董事會主席及非執(zhí)行董事的職務，“陸正耀此舉是為將更多時間投入神州優(yōu)車及其他業(yè)務”。

未來汽車日報（ID：auto-time）從多名員工處獨家獲悉，今年6月，瑞幸咖啡在天津的40余人的技術團隊被集體裁員。自此，神州系迎來裁員潮。10月底，神州租車在廈門的100余人的租車團隊被裁員。此外，神州租車在北京、天津也裁員超過30人，其中“不乏一些高管”。不過，這些被裁員工拿到了N+1標準的補償。

“資金鏈緊張的時候，（團隊）收縮很正?！保瑥埾胂胪嘎?，“被裁員工要么拿錢走人，要么轉崗到寶沃汽車團隊”。

但也有員工沒那么幸運，剛畢業(yè)不久的王亮便在神州經歷了一番“神操作”。王亮曾在神州專車工作，快轉正時，趕上神州系內部頻繁轉崗，被先后調到寶沃汽車、神州租車，接著被裁員，“試用半年多了，一轉崗，試用期只能重新開始計算”。

“人員分割，主要是為了讓神州租車更容易被賣出去、賣個好價格?！睆埾胂虢忉尫Q。

人員是分割得差不多了，但神州租車的“找爹”之路卻充滿了曲折。4月16日，第一位金主出現(xiàn)。神州租車發(fā)布公告稱，公司主要股東Amber Gem及神州優(yōu)車已于當日訂立買賣協(xié)議，Amber Gem將分兩批收購神州租車總計17.11%的股份。

來源：神州租車官方

誰知，第一批收購完成后，雙方就終止了協(xié)議。6月1日，神州租車又發(fā)布公告稱，神州優(yōu)車已于5月31日與北汽集團訂立一份無法律約束力的戰(zhàn)略合作協(xié)議。根據該協(xié)議，北汽集團將向神州優(yōu)車收購不多于4.51億股股份，相當于其已發(fā)行股本總額的21.26%。

不曾想，就在雙方簽署協(xié)議后一個多月，上汽又來“截胡”。

7月2日，上汽集團宣布，子公司上汽香港擬以3.1港元/股的價格收購神州租車不超過6.1億股股份。但僅僅十數天后便出現(xiàn)變故。7月20日，上汽集團再發(fā)公告稱，因后續(xù)相關談判過程中出現(xiàn)了影響交易的新情況，放棄收購神州租車。

這邊上汽剛撤出，那邊北汽換了“馬甲”又殺了個回馬槍。7月20日晚，神州優(yōu)車宣布，已與井岡山北汽簽訂買賣協(xié)議，以3.1港元/股的價格向后者轉讓其所持神州租車4.4億股股份。

數月之后，變數再生。11月，神州優(yōu)車發(fā)布公告稱，終止向井岡山北汽或其指定第三方出售資產，原因是雙方未能在最終交割日到期前完成交割。緊接著，神州優(yōu)車又宣布，擬以4港元/股的價格，向投資公司MBK Partners下屬子公司Indigo Glamour Company Limited 轉讓神州租車上述股份。

張想想分析，“神州租車是神州優(yōu)車集團唯一的優(yōu)質資產。賣掉神州租車后，陸正耀估計也所剩無幾了?！?/p>

神州帝國或許也將就此崩塌，楊鴻生進一步分析，“神州優(yōu)車就剩下寶沃、專車、閃貸三部分業(yè)務。專車規(guī)模在縮減；閃貸的貸款業(yè)務早就死掉了，現(xiàn)在在做貸后業(yè)務；至于寶沃，一直沒做起來”。

MBK看上了神州的號牌資產？

從每股2.3港元，到3港元，再到4港元被MBK Partners拿下，神州租車的身價可謂水漲船高。

但神州租車值得此身價嗎？要知道，神州租車近年來盈利能力不斷下降。財報顯示，自2017年開始，神州租車凈利潤持續(xù)下滑。2019年，神州租車凈利潤創(chuàng)新低，同比暴跌89.3%，僅0.31億元。與此同時，神州租車市值也僅有92.2億元，與巔峰時期相比大跌8成。

進入2020年，神州租車更是遭受疫情、瑞幸爆雷雙重打擊。

“神州租車每年大約采購兩三萬輛新車，從2019年底開始，便沒有再采購新車了。”楊鴻生回憶神州租車業(yè)務逐步萎縮，春節(jié)是租車行業(yè)一年中最賺錢的時候，但今年受疫情影響，“訂單都黃了”。

楊鴻生介紹，疫情期間神州租車的訂單只有高峰期的兩到三成，租車行業(yè)嚴重依賴商旅，神州商旅客戶占比高達70%，疫情肆虐，“旅游、出差的人都不出來了，哪還有生意？”

受疫情影響，神州租車營收慘淡，“從上到下都賺不到錢，80%城市總經理和省總經理今年只能領基本工資，沒有績效獎金”，楊鴻生感嘆，根據神州租車的薪酬結構，“基本工資非常低，拿不到績效獎金嚴重影響了大家的士氣”。據楊鴻生不完全統(tǒng)計，疫情期間神州租車主動出走的高管超過了10個，“去向包括美團、貨拉拉等企業(yè)”。

楊鴻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懷念神州租車的好時光。神州租車是神州系最早發(fā)家的板塊，是天津優(yōu)先引進的高科技企業(yè)之一，曾被捧作“香餑餑”。

天津市政府給神州租車單獨劃了企業(yè)園區(qū)，大約有十五棟大樓。瑞幸起步后，廈門政府為了引進高新技術企業(yè)，曾專門來北京談合作。達成協(xié)議后，廈門政府和神州聯(lián)手，共建了兩棟獨立大樓，瑞幸一座、神州租車一座。

但如今，神州租車已大不如前。神州租車2020年上半年財報顯示，其上半年總收入為27.59億元，同比下降26.3%；凈虧損43.4億元，經調整凈虧損額為13.87億元。買下深陷虧損泥潭的神州租車，MBK Partners是撿了塊寶還是多了個“拖油瓶”？

在楊鴻生看來，神州租車的價值在于網點和號牌優(yōu)勢。神州租車官方數據顯示，截至目前，神州租車服務網絡覆蓋國內全部省份、約300余個城市，服務網點超過2600個。神州租車的網點多分布在機場、高鐵站等交通樞紐，在租車行業(yè)一直處于龍頭地位。雖然說這兩年在走下坡路，但在客戶之間的口碑還在。

另外，神州租車的汽車號牌價值非常大，其在北京有13000多個號牌，在“一牌難求”的北京，“這筆資產非常可觀”。

楊鴻生解釋稱，“前幾年分時租賃、共享汽車接連倒閉，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在北京拿不到號牌。在北京、上海等限牌城市沒有號牌，光靠新能源汽車是做不起來的?！?/p>

悟空出行創(chuàng)始人胡顯河向未來汽車日報分析，收購神州租車的MBK Partners，也是一嗨租車的投資方，應該是想進一步全面布局租賃市場。因此，“整體布局戰(zhàn)略應該是其第一考慮因素”。

北汽、上汽最終沒能成功接盤，具體原因無人知曉。但不難猜測，或許與價格、風險考量、體制等因素有關。

陸正耀的商業(yè)邏輯

將三家企業(yè)送上市，陸正耀自有一套慣用的商業(yè)打法：搶占風口、巨額融資、燒錢擴張、急速IPO、高點減持套現(xiàn)。

2007年，陸正耀正式創(chuàng)立神州租車，彼時，一嗨租車已成立一年，搶先占據了市場份額。

面對不利戰(zhàn)局，陸正耀于2010年引入了聯(lián)想控股的12億元注資，開啟商戰(zhàn)模式。一方面，神州租車瘋狂擴張，買車、開新店、打廣告。另一方面，神州租車靠補貼打起了價格戰(zhàn)，瘋狂降價50%搶占市場。

4年后，神州租車打敗一嗨租車，坐穩(wěn)中國租車市場的第一把交椅，并成功登陸港股。神州租車招股書顯示，自2010年至2014年，其車隊規(guī)模增加75倍，資產總額增加75倍，負債總額增加41倍。

神州租車上市后，陸正耀著手打造另一件上市作品，并在此過程中試圖完成資本騰挪。

2014年，在優(yōu)步、滴滴、快的相繼推出專車服務后，神州租車聯(lián)合第三方優(yōu)車科技推出神州專車。2016年1月，神州優(yōu)車正式成立，其將原神州專車相關資產、業(yè)務、債權債務及5家子公司100％股權全部置入，業(yè)務范圍延伸至二手車、汽車金融、汽車保養(yǎng)等領域。

天眼查顯示，兩年間，神州專車成功進行4輪融資，融資超百億。陸正耀請來海清、王祖藍等明星做代言人，用洗腦廣告語為旗下“神州買買買車”大力推廣。2016年7月21日，神州優(yōu)車正式在新三板掛牌，被稱為專車第一股。

此前渾水針對瑞幸的做空報告顯示，神州租車上市之后，陸正耀及其投資者，從2015年6月起，在9個月內拋售了神州租車42%的股份，套現(xiàn)16億美元，套現(xiàn)后，神州優(yōu)車成為神州租車的大股東。

來源：神州優(yōu)車官方

2019年3月，陸正耀通過間接收購的方式，斥資41.09億元，將寶沃納入麾下，進軍整車制造領域。此外，陸正耀還將商業(yè)版圖拓展至新零售領域，試圖打造神州系“人車生態(tài)圈”。

楊鴻生向未來汽車日報解釋，汽車租賃行業(yè)，需要“將資產形成一個循環(huán)”。

租車業(yè)務需要采購新車，還要對車輛進行維護，兩年之后，這批新車變成二手車，就需要處置，這為神州租車貢獻了很大一部分現(xiàn)金流。

“但在這個過程中，會產生大量的成本，包括車輛折舊、運營等成本，影響實際凈利潤?！?019年財報顯示，神州租車營業(yè)成本大幅攀升，行政開支和財務成本分別同比增加29.7%和25.8%，達到6.07億元和9.84億元。

“而收購寶沃汽車是為了起到協(xié)同作用”。據楊鴻生介紹，如果自己能夠制造汽車，便可以在新車采購環(huán)節(jié)大大降低成本，又可以解決寶沃一部分銷路問題，這是陸正耀設想的理想狀態(tài)。

寶沃該何去何從？

為打造神州系人車生態(tài)圈，從調兵遣將到商業(yè)模式，陸正耀為寶沃花了不少心思。

“收購寶沃后，神州租車大約調了7個大區(qū)總經理過去”，前寶沃汽車員工李子墨向未來汽車日報透露，“神州租車堪稱‘核心主力’的幾位領導，基本都調給寶沃了”。

對于新零售頗有想法的陸正耀，也為寶沃選擇了“新零售模式”。他為寶沃制定了“千城萬店”目標，認為將通過產業(yè)鏈改造和平臺賦能，重新定義汽車新零售。陸正耀甚至對一些網點提供零加盟費的政策以降低門檻，快速下沉渠道。

在李子墨看來，陸正耀希望大刀闊斧地改革汽車的傳統(tǒng)零售模式，把寶沃也送入資本市場。

李子墨透露，經銷商可以加盟寶沃銷售網絡，也可以選擇開展廳，新零售店只需要30-50平米即可，“只要能放幾輛展車就可以了”?！安幌駛鹘y(tǒng)的4S店，車企會向經銷商壓庫存”，這種新零售模式對經銷商比較友好。

此外，寶沃還與瑞幸咖啡做了聯(lián)動，推出新一輪營銷攻勢，包括喝咖啡贏寶沃BX5使用權等，并且承諾用戶沒有服務費、上牌費、購置稅，“這是實打實的優(yōu)惠”。

寶沃汽車廣告 圖片來源：微信公眾號“寶沃汽車”

“但營銷變革根本救不了寶沃，因為問題的根源在于車輛本身”，李子墨總結。

比如，寶沃BXi7對標BBA，售價超過了30萬元?！暗M者根本不認可這個價格，所以銷量始終難有起色?！?/p>

寶沃BXi7 來源：寶沃官網

事實上，陸正耀曾以“左手倒右手”，通過神州租車批量采購寶沃的SUV車型，迅速提升寶沃的銷量數據。官方銷量快報顯示，2019年上半年，寶沃銷量超過3萬輛，同比大增80%；2019年全年，寶沃累計銷量為4.49萬輛，同比上漲近65.53%。

然而，靠“自產自銷”的方式短期內可以刺激銷量，卻并非長久之計。

神州優(yōu)車共享汽車平臺汽車數量達到飽和后，寶沃的銷量便難逃下滑。乘聯(lián)會數據顯示，今年上半年，寶沃累計銷量僅為4817輛，同比驟降89.44%，月均銷量不足900輛。其中，寶沃BX3車型在今年2月至6月連續(xù)5個月銷量為0。

“年銷量沒有達到10萬輛的車企，大多數是虧錢的，所以寶沃一直沒有轉起來?！?/p>

李子墨感嘆，不少傳統(tǒng)車企都在走下坡路，以特斯拉為代表的造車新勢力在資本市場創(chuàng)造了一個又一個財富奇跡，傳統(tǒng)車企再不轉型就要掉隊了。但“目前還看不到寶沃的出路在哪里”。

（應受訪者要求，文中人物為化名）

未來汽車日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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