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0歲的邱海昌,身子骨依然硬朗。
1985年,從東風汽車41廠(車架廠)退休后,邱海昌和老伴范桂清一直堅持每天早晨4點起來做操。采訪當日,邱海昌的孫女邱璐告訴《汽車人》,老兩口知道我們要來聽二汽的故事,高興得不得了,起得比平時還要早。
當年的二汽,已經(jīng)成長為枝繁葉茂的東風汽車,但對于最初的建設者而言,邱海昌他們,依然習慣稱呼”二汽”這個原有的名字。
”哦喲,現(xiàn)在二汽的條件好太多了。”老爺子依然記得,昔日的深山小鎮(zhèn)只能點上一盞馬燈,鋪設管道引來漢江水,”現(xiàn)在熱電廠都起來了,每天有熱水用,夠滿足的了?!?/p>
邱海昌的小兒子邱鶴勇、兒媳宋秀珍以及孫女邱璐,都在東風汽車十堰基地工作,對于邱家三代人來說,東風、十堰的名字,是他們生活與情感的根系。
在老爺子心中,有著簡單的夙愿,就是希望孩子們今后在二汽好好工作。”二汽發(fā)展的歷史不長,孩子們要努力,讓二汽的車子走在前頭?!?/p>
不辭而別,與汽車結(jié)緣
提起與汽車結(jié)緣的故事,邱海昌興奮得像個孩子。30年的汽車生涯,注定是一段無法忘懷的激情歲月,溫熱而純粹。
1955年,一汽緊鑼密鼓籌建廠房,急需招工,邱海昌熱切地報了名。彼時,即使已經(jīng)成家,即使有著旁人艷羨的工作,在上海一家軍工廠做車間主任,但澎湃的激情,在時代的召喚下,需要得到淋漓的釋放。這也是那個時代淳樸的風氣。
審核通過后,”他說走就走了,根本沒和家里人商量商量”,提起這段”不辭而別”,83歲的老伴范桂清,如今仍有點埋怨。邱昌海坐在一旁,拉著老伴的手笑,能夠承擔歷史使命,對那個時候的年輕人來講,無比榮光。
新中國的”造車夢”在邱海昌這老一代汽車人手中變成了現(xiàn)實。1956年,第一輛國產(chǎn)解放車駛下了一汽總裝配線。60年代初,從零起步的一汽提出,年產(chǎn)量要跨越6萬輛。
”大家都互相鼓勵加油干”,那段時間,擔任生產(chǎn)科科長的邱海昌,每天早晨6點半就趕到工廠,晚上11點半才肯離開,連當時主抓一汽建設的饒斌同志,都有點看不下去。
”饒斌同志常跟我說,這么拼命可不行?!庇H自送我到家門口??杉词惯@樣,邱海昌和工友們,一如既往地堅持著。他們樸素地認為,只有把事情做好,才能踏實,才能安心,才會更有樂趣。
一汽的自主建設走上了正軌,在那個充滿干勁的年代里,二汽的籌備也被提上日程。作為廠里的生產(chǎn)骨干,領導對邱海昌說:”去湖北再建個二汽吧,也去搞生產(chǎn)。”邱海昌毫不猶豫地答應了,能為汽車夢多做點事,誰不愿意呢?
依然是滿腔的熱情。1970年,他和大部隊一路顛簸,抵達了深山包圍中的小鎮(zhèn)十堰。命運路線也再次轉(zhuǎn)移。
”二汽條件太苦了”,邱海昌趕到十堰時發(fā)現(xiàn),沒地方安身的工人只能擠在老鄉(xiāng)的豬圈旁、干打壘里(農(nóng)村里最簡便的用土做原料的房子)。建廠的地方也就用麥稈、稻稈臨時搭建,冬天冷,夏天熱。
擔任41廠(車架廠)建廠廠長的邱海昌,最重要的責任就是保障材料供應、生產(chǎn)組織。最初一兩年,工人、老鄉(xiāng)們基礎的吃、穿物資,全都是邱海昌負責從武漢、襄樊等地運進十堰。
老伴范桂清清楚記得,有一次拉回來的青菜不新鮮,老鄉(xiāng)”啪”地一聲就扔到了邱海昌身上。這種事情再怎么解釋都沒有用,并不是故意用不新鮮的青菜,而是條件實在太差了。邱海昌沒有絲毫的委屈,體諒老鄉(xiāng)的難處,他鼓勵老鄉(xiāng)們:”再等等,二汽會慢慢好起來?!?/p>
在車架廠剛建廠時,設備空空如也,一汽成為必然的支援方,邱海昌親自去一汽押來了第一批車架。大沖、中沖、大梁陸續(xù)出來,看到這些,他心里很高興,因為”第一輛東風卡車用上了我們廠的零件”。
熬過艱難的日子,二汽的建設逐漸穩(wěn)定下來,邱海昌最牽掛的仍然是工人們的生活條件,他惦念著,”工人們可不能再受苦了”。
邱海昌組織修建了41廠最早的一批住房,把工人們家家戶戶都安頓好。眼看著退休工人沒地方休閑,他又整修了工廠旁的水庫。站在自己家的窗前,邱海昌指著對面的水庫說,”你看,大伙休閑坐的亭子可都是我修好的?!?/p>
和汽車打了30年交道,退休后的邱海昌多了項新愛好————收藏車模。商場里一出新款,老爺子就得去一趟,邱海昌自個做的收藏柜里,已經(jīng)有900多個車模了。
小孫女邱璐說,家里人有機會去別的地方,一定會幫爺爺買最新的車模,”爺爺一輩子都在干汽車,心里頭惦記著呢?!?/p>
沒學歷,踏實研究技術
與老爺子還帶著點溫潤的南方口音相比,邱鶴勇言談間,更多一份豪爽的東北腔調(diào)。邱家5個孩子中,邱鶴勇的大姐、大哥和二姐出生于上海,邱鶴勇和二哥則在長春出生。
1970年,父親邱海昌的人生據(jù)點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,落定十堰。邱鶴勇跟隨母親,兩年后才來到了這個山城小鎮(zhèn)。
70年代,小城十堰還沒通上火車,邱鶴勇和母親曲曲折折從丹江口坐著汽車才趕到十堰。當時,邱鶴勇還是個14歲的孩子,貪戀新鮮,硬生生地把在長春養(yǎng)的幾只鳥拎到了十堰。
”荒蕪的一片地,落腳的地方都難找?!贝蛐≡陂L春長大的邱鶴勇,習慣了住樓房,而在十堰,他只能擠擠老鄉(xiāng)的房子。初到十堰的光景,仍是難忘鏡頭,烙在邱鶴勇腦海里。
經(jīng)歷下鄉(xiāng),回城讀了兩年技校,20歲出頭的邱鶴勇懵懵懂懂地進了41廠(車架廠)?!蔽耶敃r就想開開車”,邱鶴勇跟時任41廠廠長的父親提了自己的要求,”我爸就撂給我一句話,先到工廠鍛煉,組織讓你干啥就干啥?!?/p>
百姓疼幺兒??稍谶@個邱家小兒子記憶中,”從來沒借上老爺子的光”?,F(xiàn)在,對在41廠工作的女兒邱璐,邱鶴勇也是同樣的態(tài)度,”對自己的工作負責任,別指望家里人給你便利?!?/p>
在車架廠做了7年鉗工后,邱鶴勇被調(diào)到了43廠(總裝廠)。從最普通的調(diào)整工干起,逐漸當上了車間主任、政工科科長。邱鶴勇常說,自己沒啥學歷,成長為廠里的技術能手,全都憑著踏踏實實的工作態(tài)度。
剛做調(diào)整工時,總裝廠里還沒引進自動化檢測線,調(diào)試汽車、排除故障都倚賴自己摸索、累積經(jīng)驗。
從鉗工轉(zhuǎn)到調(diào)整工,邱鶴勇渾身都是拼命三郎的勁頭,每天下班總要額外抽出一兩個小時,啃圖紙,琢磨機械構(gòu)造。他開玩笑說,自己有本調(diào)試寶典,調(diào)車過程中的疑難故障都抄寫到本子上。僅僅只是天錦康明斯發(fā)動機,邱鶴勇就總結(jié)出了近10種調(diào)試方法。
而在動態(tài)路試中,邱鶴勇爺積累了百萬公里的檢測經(jīng)驗。轉(zhuǎn)向,提速,猛踩剎車,一趟跑下來,哪個部位有異響,憑一雙有經(jīng)驗的耳朵就能分辨得清楚。
做到管理崗位,更需要全身心地投入。從技術細節(jié)到車間管理,邱鶴勇都得仔細過問。
天龍車拿下出口伊朗的定單時,43廠負責把車子發(fā)到天津港進行檢測,外派人員全都由邱鶴勇組織。當時生產(chǎn)線上采取12小時工作制,邱鶴勇全程都和工人們守在前線。最忙碌的時候,女兒邱璐感嘆:”我爸都失蹤了,每天早晨六七點才有空回趟家?!?/p>
總裝廠工作的二十多年,邱鶴勇更多地融入了二汽強韌而讓人欣喜的成長歷程。邱鶴勇還記得,剛到總裝廠報道時,還是一片土坯建的廠房,”敲敲打打也沒有幾輛車”。
如今作為主力制造廠,總裝廠的廠房、生產(chǎn)線早已經(jīng)過了多次翻新。邱鶴勇說,老爺子退休后,過來看看總裝廠的裝配線,總是忍不住贊嘆:”現(xiàn)在的車啊,真漂亮。”
平凡崗位,不可忽視
戴著白框眼鏡,留著利落短發(fā),30歲的邱璐說起話來,一向快言快語。父親邱鶴勇?lián)u搖頭,感嘆自己”老了老了”,”你瞧,連我們邱邱都是5歲孩子的媽媽了。”
2005年,從武漢理工大學畢業(yè)后,邱璐就回到了家鄉(xiāng)十堰,已經(jīng)在東風汽車41廠(車架廠)技術科工作了8年。
”畢業(yè)時,工作選擇蠻多的,可是爺爺奶奶年紀大了,家里人大部分也在十堰,很渴望回來?!碧斐幼那耔摧p快笑笑說,”我是個特戀家的人?!?/p>
和父母扎根在生產(chǎn)一線相比,邱璐的角色更像是一名”指導員”,她需要為一線工人們找到造出產(chǎn)品的方法,告訴他們,手上的零件怎么能組裝出整車。
在邱璐心里頭,技術員的崗位很平凡,只是東風這個大機器中一個小小的零件,但是小零件的作用同樣不可忽視,工作態(tài)度絕對不能怠慢。
每天早晨6點半,小城還仍然還處于一片靜寂,邱璐就已經(jīng)開始起床洗漱,為家里人準備早餐。當了媽媽,女兒就是最深沉的牽掛,邱璐每早都要幫小丫頭收拾利索,把她送到學校。8點鐘,邱璐一定準時來到工廠。
研究生產(chǎn)文件,為產(chǎn)品鏈的轉(zhuǎn)化做好技術儲備,這是邱璐每天最基礎的工作。新的工藝文件制定出來,邱璐會立即來到生產(chǎn)線,指導工廠消化技術指令。
技術員的工作講求快,強調(diào)熟練,工藝流程全都得在腦子里成型。剛剛進廠培訓,邱璐就花掉了半年時間,把每條生產(chǎn)線上的零件代號全部背了下來。掌握了一個基礎車型上百個數(shù)據(jù)之后,邱璐一下子感到”我再做什么車型都很容易了”。
2005年剛進入車架廠,邱璐就幸運地趕上了D310(東風天龍)項目的啟動,從儲備期走過來,年輕人很快成長為技術主力,推動著D310以更成熟的形態(tài)展開換代。
一個新產(chǎn)品,從最初很少被人關注,漸漸攀升到公司業(yè)績的前列,工作中,邱璐對幸福感的理解很簡單,那就是”更多成功的產(chǎn)品可以從自己手中誕生”。
生活上,和親人相聚的幸福感也不可或缺。從小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邱璐,每個周末一定會回來看看老兩口。天氣好的話,這一大家子還會出門郊游。出門最常走的車城路已經(jīng)越來越堵了,而在邱璐記憶中,過去的這條路,車子能一下就開過去?!?a class='link' target='_blank'>現(xiàn)代化的痕跡正在不斷地拂過十堰,這座因東風而興起的城市中,外來人口也漸漸多起來?!背菂^(qū)全是認識的人,都能打個招呼”,這種場景已經(jīng)是另一個時間軸上的概念了。
對于邱璐來說,”十堰與東風是相輔相成的”,東風在哪里,”家”這個概念就會落腳到哪里。邱璐心底里期待,十堰將越來越發(fā)達,東風也能越來越好。
來源:汽車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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